松风水月

山和谷不会碰到一起 而人则不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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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声妙】春日宴

*大家新年快乐呀!


——春日宴,绿酒一杯歌一遍。再拜陈三愿:一愿郎君千岁,二愿妾身常健,三愿如同梁上燕,岁岁长相见。


这是他们在客栈歇息的最后一夜,明日一早,便要启程去往长安,晚饭过后,店小二客客气气地送来一壶酒,是自家酿制的米酒酿,名为瑞雪,算是取个瑞雪兆丰年的好彩头。

这些天也确实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,望出去,十里银装素裹,几户人家门口依稀几个摇摇欲坠的红灯笼在风中飘零,有儿童嬉笑着打闹,放鞭炮,声响连天,很快只留下满地红纸,北风呼啸一卷,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客栈内,凌妙妙托着下巴,身上随意披着厚厚夹绒的袄子,绣着生机盎然的桃花和燕子,她看得兴致勃勃,就靠在窗边的床头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听雪声,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,闷得人透不过气,她脸颊通红,把本子搁到一边,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推开条小缝隙,风雪猛地扑面而来,冻得她手一抖,窗户啪嗒一声,又合上了。

凌妙妙吸了吸鼻子。

等会儿……她方才被瞬间冻起来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刚刚雪地里是不是有个人?

她迅速把袄子穿上,重新推开窗,眯起眼睛往外望,风如刀割,吹得人脸疼,依稀看见个背对着的人影,身形单薄,及腰的乌发扎着马尾,一道倾泻下来的雪光在风里流转。

黑莲花?

不会吧……凌妙妙有点不敢置信地想,这种天,他出门做什么?她翻身下床,想了想,又拿了条斗篷往肩上一搭,去敲了敲隔壁门,果然没人应答。

慕瑶和柳拂衣的屋子都已熄灯,想来是休息了,应该不是大事,至少书里没有提到这件事,她推开客栈门跑了出去。

地上是厚厚的积雪,踩下去时深一脚浅一脚,呵出的气眨眼间就变成白雾,她抹了把脸,掩住口鼻,小口小口地呼吸着。

街上没什么人,风雪稍稍平静下来一些。

“慕声——”

雪地里的少年兀地僵了一下,仿佛是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,半晌,犹疑地转过头,约莫半条街的距离,女孩子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,斗篷在猎猎风里翻滚,他还没回过神来,手已经下意识伸了出去。

凌妙妙摔在他怀里,紧紧扯住斗篷边缘,一边发抖一边摸索着抓住他身后的衣服,宽大温暖的斗篷把他也包了进去,软绵绵热乎乎的一团。

她抬起头,鼻尖和眼睛都被冻得红红的,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委屈,“冷死啦,你在干嘛呀?”

慕声发怔。

他方才感觉到有妖气,担心又是觊觎阿姐的妖怪,便出来瞧一瞧,不过是只灵识未开的小妖罢了,站了会儿就准备回去,未曾想过会有人出来寻他。

“没什么,”他敛下神色,语气和平时无异,“凌小姐又失眠了?”

凌妙妙狐疑,但左看看右看看,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或物,没好气地嗯哼哼两声,拽着他往客栈走,“是呀是呀,我半夜睡不着推开窗一看,冰天雪地里一个大傻子,怎么,慕公子也失眠?”

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他不答反问。

“因为我对慕公子了如指掌呀,”凌妙妙吐了吐舌头,故意对他做了个鬼脸,又皱了皱鼻子,试图把斗篷解下来。

慕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,等对方踮脚,将斗篷披上他肩时,才意识到——她居然是担心他冷。

他静默片刻,伸手挡了下,“……你自己披吧。”

凌妙妙瞪眼,“你手比我还冷!”

“让你披就披,”他做出不耐烦的样子,随手把斗篷往她头上一盖,拉着她大步走回客栈。

“诶——”

客栈里静悄悄的,好歹比外面暖和些,慕声猛地松开手,凌妙妙却忽然拉住他,小声道,“慕姐姐和柳大哥都睡啦,你若是还睡不着的话,可以来和我讲讲话。”

慕声没说话,但也没走,他踟蹰了一下,凌妙妙懂了,她推开门,把他往里推,抿嘴一笑,“快进来,里面暖和。”

屋子里还有未化的暖气,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,像是世外桃源,慕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圈,桌上放着一壶酒,炭火还未熄灭,话本子被随手丢在床上,不像是睡不着,倒像是没睡。

她把斗篷搁椅子上,蹲下来拨弄了下炭火盆,橘红色的亮点闪了闪,很快暖和起来,扭头一看,黑莲花正眸色不明地盯着那壶酒,她自以为心领神会,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。

“你要喝一点吗?”

他眸子闪了闪,默认地在桌边坐下。

凌妙妙把那壶酒热了下,倒了两杯出来。

酒香和米香混在一起,甜滋滋的,她小心地捧着,像是餍足的猫儿,没忍住,又喝了杯。

慕声抿了口,暖意缓缓蔓延到五脏六腑。

“下棋吗?”凌妙妙像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盒棋子。

慕声想起来那一晚就觉得眼睛疼,毫不犹豫拒绝,“不。”

凌妙妙毫不气馁,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看他,“那聊点什么吧。”

慕声斜眼睨她,烛火跳跃间,她眼珠像是剔透的半透明琥珀,方才在风里猛地滚了圈,此时停歇下来,两颊染上绯红,鲜活又明亮。

他静默片刻,“你想聊什么?”

“比如……”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,试探性道,“喜欢什么?”

慕声冷笑了声,“练功画符捉妖,你觉得我喜欢什么?”

呃……凌妙妙有些尴尬地咳了声,目光移了下,又迅速移回来,坚持不懈地开启新话题,“那、那我们往后看,你想一想,以后会喜欢什么呢?”

“……阿姐。”

“除了慕姐姐呢?”

“还能有什么,”他嘲道,“喜欢你吗?”

凌妙妙眨了眨眼睛,忽然笑起来,两颊露出酒窝,“好呀!”

慕声呆了下,还未开口,她蓦地凑到他面前,黑白分明的杏子眼里水光潋滟,含着三月的春波,笑吟吟道,“喜欢我吧,慕声,你喜欢我吧。”

他心头一跳,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,沉沉的,润润的,有种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,半晌,慢慢开口道,“喜欢你做什么,反正你也不喜欢我。”

我喜欢你的呀……凌妙妙差点脱口而出,系统猛地警铃大作,她头又疼又烦,才想起来还有不能崩人设这回事,只好曲线救国,“那我喜欢你,你就喜欢我吗?”

慕声垂下眼睑,不带丝毫感情地笑了声。

凌妙妙自知理亏,在心中痛骂系统,来来回回骂了千百遍,终于觉得扬眉吐气,“那许个愿吧,好歹也是新年,嗯……我的话,我希望你能喜欢我。”

他嘴角一翘,讥诮的表情瞬间占据整张脸。

“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,”凌妙妙心大又宽宏,笑眯眯地看着他,“那我就希望你能长命百岁,这个总可以吧?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嘛。”

“哦?那还真是谢谢凌小姐了,”他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,“我也祝凌小姐身体健康,长命百岁。”

“怎么又叫凌小姐了?”凌妙妙奇道,她抓耳挠腮了会儿,没想明白,只好咋了下舌,安慰自己黑莲花阴晴不定也是常有的事情……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又叫了声,“慕声。”

慕声想,她到底哪来那么多话可以说?

他嗯了一声。

“明日要赶路是不是?”

“知道你还不睡?”他挑眉。

“倘若明日大雪呢?”凌妙妙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。

慕声歪头打量了下她,恶劣地勾起嘴角,“那就只好委屈凌小姐了。”

凌妙妙气鼓鼓地哼了声,眼珠一转,又迅速喜笑颜开,脆生生道,“不委屈,要是慕姐姐和柳大哥问我,我就说,昨晚慕公子邀我喝酒,盛情难却。”

她美滋滋地捧着酒杯,眉宇间带着些许狡黠的幸灾乐祸。

慕声咬牙切齿,“凌妙妙!”

凌妙妙响亮又欢快地诶了一声。

人不要脸,天下无敌,她苦中作乐地想,我算是掌握精髓了,她晃着小腿,撑着下巴尖儿,眯着眼睛欣赏黑莲花我看你不顺眼又干不掉你的表情,两颊红彤彤的,已有几分醉意,过了会儿,下巴开始一点一点,就这样慢慢地、渐渐地滑了下去。

慕声盯着她看了会儿,少女趴在桌上,时不时皱一皱眉头,换个姿势,又哼唧唧,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样子。

他顿了顿,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把她抱回了床上,软软的,像是一团棉花,应该离开的,但少女酣然入睡,炭火烧得正旺,他忽然就不太想回那个冷冰冰的,只有他一人的屋子了。

他又回到桌子边坐下,开始发呆,一夜不睡对他来说也不是大事,或许是屋子里太暖和或许是均匀的呼吸声过于安心,片刻过后,他的眼皮也缓缓搭了下来。

梦里有雪和酒的味道,还有栀子花的气息。

是在清冽的晨风里醒来的,他抬起头,发现身上多了条斗篷,好馥郁的栀子香气。

凌妙妙忽然惊喜地呀了一声。

“子期,你看!”

慕声下意识看过去。

他眯了眯眼睛,雪色和天光同时映照进来,明晃晃的一片,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,此时正趴在木制雕花窗框上,乌黑的发间沾着些许融化的雪丝,杏子眼亮得惊人。

凌妙妙一手指着窗外,回头对他笑,笑得眉眼弯弯。

“雪化啦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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